年8月15日,已逃至中朝边境大栗子沟的溥仪,在收听完日本天皇《投降诏书》后,终于知道自己这14年的傀儡闹剧已经终结。日本人此时撕开了伪善的面具,将溥仪的警卫队解除武装并遣返回长春,而将这位“康德皇帝”完全控制在日本人手中。
8月17日,武部六藏来到大栗子沟,在这里会见了张景惠等伪满大臣后,于第二天又导演了一出“康德皇帝”的“退位仪式”。这也充分说明溥仪确实是由日本人扶植和摆弄的一个傀儡,以至于其垮台也要由日本人一手包办。
溥仪很清楚,他这个所谓的“皇帝”已经被日本人彻底抛弃,他将该何去何从?
溥仪怎样被苏联俘虏的?
8月18日午夜,在武部六藏的指挥下,溥仪的“退位仪式”结束,留下一地鸡毛便匆匆而去。
正当溥仪茫然之际,“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对他说:“日本关东军已经和东京联系好了,准备把你送到日本去,但天皇陛下也不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这要听盟军的,另外你带的随行人员也不能太多。”随后溥仪便挑了弟弟溥杰、三妹夫郭布罗.润麟,外加吉冈安直等几名日本人,准备由通化经平壤去日本。
8月19日,溥仪一行到了通化登上了伪满邮政飞机。就在起飞前一刻,他们收到了关东军改变飞机航线的命令:原准备以平壤作为换乘飞机的地点,现改为,到联络一切都比较方便的奉天。于是,按照关东军的指示,溥仪一行人只好乘坐飞机回了奉天。
然而,就在溥仪动人乘坐的飞机落地奉天没多久,苏军飞机接连不断降落在奉天机场,苏军空降部队迅速对机场的日本军队缴械。在苏军行动中,无意中发现了躲在候机室的“伪满洲国”傀儡皇帝溥仪等人,遂将其逮捕送至赤塔。
对于溥仪被捕,其侄子毓嵣后来解释道:“这是日本关东军与苏联红军当局的约定,溥仪由日方负责,在沈阳交出,所说去日本,都是一片鬼话,就连吉冈安直也不知道详情。”这充分说明,这完全是一桩政治交易,溥仪作为“棋子”被日本人出卖了,榨取了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总之,不管被日本移交给苏联也好,还是被苏联军队无意中发现也罢,溥仪最终作为重要战犯还是被捕了。苏联外贝加尔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全权代表普立图拉少将为押送溥仪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尤其为保证溥仪以及其随行人员的安全,普立图拉降落特意派出二战老兵费托夫大尉全程负责安保工作。
就这样,从奉天飞到蒙古塔木察格布拉克市,在这里换上另一架等候已久的飞机,继续飞往目的地赤塔。到了赤塔后,苏军将他们安置在离市区18公里的莫罗科夫卡,这里是赤塔州内务局第30号特种营区,溥仪等人的安全可以得到有效的保障。
溥仪开始了他的异国囚犯生涯。
溥仪在苏联的真实状况
赤塔,是按俄语音译过来的,其实跟塔一点关系也没有。在这异国他乡之地,溥仪没想到他竟然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以张景惠为首的全体伪满洲国大臣,一个则没有落下,另外还见到了与他关系不甚和睦的老丈人郭布罗.荣源。
也就是说,凡是个溥仪有些关系的,大部分被苏军按图索骥送到了异国他乡,此时,这些人的命运反而戏剧性地拴在了一起。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溥仪最关心的问题是,自己的命会不会保住?
溥仪在赤塔
要知道,溥仪在去东北之前,国民政府曾经派人多次与其接洽,答应恢复《清室优待条件》并全额支付岁费,当时的他头脑一热,醉心于复辟大清,所以断然拒绝了国民政府所请。将来苏联人会不会将他送回中国,他自己则心里没底。
所以,溥仪在这里召集了自己的笔杆子溥杰和万嘉熙,让他们二人代自己起草了致斯大林的信,在信中他要求苏方同意他永远留在苏联,并强调自己愿意加入苏联共产党的愿望。
中国末代皇帝,要求加入他国的革命政党,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石破天惊之举,然而这个举动并未得到斯大林的回复。
虽然没有得到斯大林的回信,但溥仪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证。苏联给他们一行人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疗养院,室内有相当不错的供暖设施、沙发、钢丝床等一应家具,为防止这些人得病,苏方还为其配制了保健医生。
疗养院的伙食也不错,每周重新换一遍菜式,一日三餐有肉有酒,另外还有下午茶。溥仪等人的自由也没有限制,他们可以到周围的山上观看风景,其活动范围,远远超出了溥仪在长春的“皇宫”。另外,苏联人还很贴心地为他们安装了广播,可以收听音乐和其他俄语节目。
所以,从表面看来溥仪等人是战俘,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在赤塔的溥仪一行人享受到了上宾的礼遇。溥仪自己轻松了许多,身边没有日本人的监视,他的身心完全放松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溥仪在伯力红河子别墅区
年10月,在赤塔居住了两个月的溥仪等人又被转移到伯力红河子别墅区。这里的条件显然不能与赤塔相比,住处不仅有铁丝网,更有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站岗巡逻,不过居住条件还算可以,就是伙食比之前差了许多。
已经成为阶下囚的伪满大臣们习惯了赤塔的三餐一下午茶,于是和看守的军官争论起来。当时的苏联也正在战争的废墟上重建,其实溥仪一行人的待遇已经远超绝大部分苏联人,所以军官生气之下直接一句话怼了回去:“你们都成为战俘了,有什么资格提要求?”这句话直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人闭了嘴。
在红河子别墅区,溥仪等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写交代材料。溥仪和溥杰二人一个口述,一个执笔,每写一段反复商量,尽可能地把责任推到日本人的头上,他们知道,这些材料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
在写材料期间,溥仪再次郑重其事地向看守他们的军官提出了加入布尔什维克的要求,声称“要当中国皇帝加入苏联布尔什维克第一人”。据溥仪所写自传《我的前半生》中表述,其目的不过是先留在苏联保住性命,再想方设法从苏联到欧美国家去。
当然,溥仪的口头申请不多久便得到了军官的回复:“我们的纲领和宗旨,是不能接受你的要求的。”此后的溥仪生活便开始不规律起来,凡事都让三哥侄子和侍卫李国雄去做,而自己则躲在房中每天念经、摇卦,唯有之前与其不对付的岳父荣源和他有着相同的爱好,反而成为他屋中常客了。
溥仪在伯力第45收容所
年初,一些伪满大臣联名给苏联当局写信,以饭菜质量太差,希望吃到中国菜为由,想通过这种办法闹事给苏联当局增加压力,以达到回国之效果。然而他们太高估了自己,在遭受了一顿狠批之后,于半年后被送入了第45收容所。
期间,国民政府外交部于年3月、5月致函苏联政府,希望引渡溥仪一行,理由是必须惩治这些勾结日本关东军的大汉奸,但苏联严词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溥仪听到后吓得脸色苍白,同时又暗自庆幸,以为是自己求神拜佛所致,他念经念的愈发勤快了。
不久后溥仪也被迁移至第45收容所,与日本战犯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秦彦三郎等关在一起。
在这里,除了溥仪以外所有人都要参加劳动,一般人农场工作或者去木材厂搬运木材,完成固定的工作量,还可以领到3到5元卢布的奖金。在闲暇之余,收容所还会组织战犯们学习“列宁主义”等。
溥仪在其自传中也提到了这个阶段,说他“常常心不在焉,还能不能长久留在苏联”。除了学习这些以外,溥仪大多还是躲在屋内摇金钱占卜问卦,或是念念经书。
在这个收容所中,只有溥仪的伙食标准一直享受优待,除了面包、果品、奶油、香肠外,还加了茶饮咖啡等,另外还专门给他配了香烟,这个标准比收容所所长也高了许多,而这些每顿都是双份的量,以至于吃不饱饭的侄子们经常前去蹭饭。
在收容所,溥仪做了平生最痛快的一件事,那就是指证日本帝国主义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年8月9日,溥仪被带到东京,几乎全世界的主要媒体都刊登了这个消息,说明他的证词之于审判的重要性。
溥仪作为证人,在国际法庭作了八天的陈述,他不仅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真实面目,更论述了自己是如何被日本人操控、利用,实现对满洲的侵略计划的。在法庭上,溥仪完完全全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被迫害的角色。
年11月6日,溥仪回到了第45收容所,他走下飞机踏上苏联的领土时,激动地跪下来亲吻了苏联的土地。
从东京回来后,溥仪一度表现得很沉默,之后又开始疯狂地学习起俄语。年12月30日,溥仪再次写信给斯大林。他表示“愿为自己的过去忏悔”,同时他也极力证明自己已经悔过自新,他写道:
统计余之生平,皆在腐败官吏、野心军阀以及帝国主义者包围压迫下,身受其蹂躏,榨取者亦既半身矣,完全陷在黑暗悲惨之环境内,真乃呼吁无门,离脱无术也。
然而这次写信仍然没有得到斯大林和苏联政府的回应。
总之,在苏联这几年,由于苏方工作人员的过分迁就,溥仪除了偶尔有些担惊受怕外,几乎没有遭受什么罪,从居住条件到伙食搭配,几乎都是按照苏联国家领导人的标准给予的,所以即便溥仪已经成了战犯,但仍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就是说已经到了囚徒的份上了,溥仪仍然端着皇帝架子。
异国囚徒的“立太子”闹剧
年,苏联突然给李国雄和溥仪三个侄子做体检,最后以肺结核的病因将四人隔离,调到了另一个收容所。
这对于一直处于别人照顾下了溥仪无疑是个坏消息,他们几个人不在身边,溥仪真真正正成了一个孤家寡人,生活不能自理的他顿时陷入了茫然。其老岳父荣源见状,只好干起了为女婿打饭、洗衣服等体力活。
年7月29日,溥仪或许感觉到了什么,他直接写信给斯大林,感谢其几年的优待,认为自己完全改造好了,“几乎就是个普通的苏联人”,并承认苏联“是全世界最民主、最进步的国家,而且是各劳动人民和全世界被压迫民族的救星和柱石”,请求让自己永远留居在苏联。
此次写信仍然是石沉大海,溥仪失望至极。
年10月1日,溥仪得知新中国已经建立,他彻底狂躁起来。从年初开始,他就一直召集弟弟溥杰和两个妹夫商量,希望立下皇太子,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风言风语,说苏联人要将战犯统一遣返回国。
溥仪认为,自己一旦回国,有很大概率会活不成,另外感觉溥杰等人现在与他离心离德,他可以用立皇太子的方式,将最听话的侄子毓嵒套牢,使其彻底成为对自己最忠心之人。
“立嗣”的仪式仍然在收容所内进行的,当时冷冷清清,“观礼大臣”也没有,就他们“父子”对着祖宗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然后“皇太子”毓嵒给溥仪又行了三跪九拜大礼,这仪式就算完成了。从这时起,毓嵒多了一个不是爹的爹,除了以前主子和奴才的关系外,还加了一层“皇太子”和“皇帝”的关系。
溥仪上演完这一出闹剧不久后,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年7月14日,苏联政府签署了“关于将伪逊帝溥仪引渡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决定”,这个消息对溥仪来说,无疑是天塌地崩一般,他哆哆嗦嗦拿出他测吉凶的铜钱来摇卦,结果被苏联军官看到后没收,这一件事彻底打碎了溥仪仅有的一丝幻想,他相信自己回国必死无疑,于是绝望之下的溥仪在溥杰的怂恿下,竟然想到要自杀,但在苏联看管人员的严密监视下,其自杀未能如愿。
年8月3日,溥仪在边境火车站被移交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代表鲁西,其随员、前伪满大臣等一干人五十八人同时被移交给了中国。
回到中国,溥仪不仅没有被杀头,反而经过抚顺战犯管理所改造,成了一名自食其力的普通中国公民,这是所有人也未料到的一个奇迹。
结语
总而言之,溥仪在苏联五年的生活是极其优渥的,这种优待甚至让溥仪有些忘乎所以,故而即便当了五年的囚徒生活,还事事处处皆将自己视作“皇帝”,甚至往中国引渡前还在收容所中闹了一出“立太子”的闹剧。按道理,在那五年苏联的经济条件也十分艰难,民众生活水平普遍较低,苏联政府为何要对溥仪这样一名伪逊帝如此优待呢?其实从深层次来看,当时的苏联还存在着对中国东北地区领土、特权的要求,这就需要保护、保存一切相关的因素和条件,对溥仪的优待也是其中之一。而鉴于当时新中国领导人的强硬态度,最终苏联政府才完全放弃了这种幻想,将溥仪引渡回中国。
参考资料:《我的前半生》、《中国末代皇帝溥仪》、《溥仪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