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8月11日天气晴,我在云南红河哈尼族及彝族自治州、建水县。
从团山下来,我又搞不清要去哪儿了。几辆休旅车停在路旁,李书记忽然出现,嚷着:上车、上车、吃饭去!饭后我们去贝贡!(那时我连"贝贡"两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餐后搭上第二辆车,我跟着马老师、赵芳和正文同行。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眼见山路从破旧的柏油路转为碎石路,越来越难走,前车仍一个劲儿向前冲,我忍不住问年轻的开车师傅,“贝贡在哪儿呀?要开多久啊?这条路看起来很不好走,没别的路可去吗?”师傅说他也不清楚要多久,但这路不算什么难的,他家乡下的路还有垂直六七十度的坡呢。
马老师倒开口了,“是有别的路。可我们书记是不走回头路的!”
贝贡民居
在颠簸摇晃中行进,赵芳倚窗打着瞌睡,正文晕得脸色发白。偏偏前面遇上碎石路修路工程,建材散落路面,车子过不去了。此时我已完全清醒,睁大眼睛看第一辆车如何处理?
几秒钟后,前车驾驶座门开了,跳下来的竟是书记大人!是他自己开车!!
只见他大手一挥,对修路工人说了几句话,再挥挥手便上车了。工人快手快脚匆匆移开障碍物,前车疾驶而去,我们师傅赶紧催油跟上。
我不禁好奇地问,“师傅啊,书记他开车真不是盖的,技术一流!平日他都自己开呀?”师傅从后照镜中瞄了我一眼,笑了(像是说你挺识货),“书记是很厉害,不过平常都是我帮他开车啦。你们老师是贵客,接待贵客他才自己开。”
师傅那一眼没看错!我是懂得,不仅懂得,我开车还真是一把好手。在台湾我尤其喜爱开山路,享受在山里开车那种既专注又放松的状态。山路蜿蜒起伏,最能考验驾驶运用油门与刹车的功力,每一个转弯或上坡或下坡,操控方向盘的时机捏拿与转度分寸,都是艺术。
就这样我在第二辆车后座中间,专心一致、血脉贲张地欣赏前车矫捷的身影,想像自己就是驾驶座上、熟练地操控方向盘的那人。
李书记一路带队翻山越岭,碎石路过后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优雅的休旅车个个变身成了狂飙的越野车,一会儿遇到路边的怪手工程车,他再度开门下车,三言两语排除困难,继续前进。
一会儿又有对向来车,他停住不前,与来车对峙,僵持的气氛有些紧张,看那情况是来车硬闯,按理该我们先走。李书记根本不甩他,后来那车自知理亏,倒车退至前一个待车区,我们车队毫不客气呼啸而过。
每次狭路错车时,李书记都缓缓前行,过了之后又一路冲锋,有一回倒是不同。错车对象是一台满载草料的牛车,有位老爷爷和小孙女在旁顾着的。从后车望去,我感受到前车特别温柔地前进,非常小心翼翼,仿佛莫要惊扰了水牛,莫要惊吓那一老一小;过了牛车他依然缓慢前行了一段路,之后好像才放心,踩足油门扬尘前行。
于是我们那年轻师傅也有样学样,轻柔地通过牛车旁,依然缓缓开着。我灵机一动看向窗外,那闪在路边的老爷爷和小孙女露出知心解意的纯朴微笑,这善意顿时触动了我的心!忽然看见:原来他不只是开车技术好,还是这么有人味儿的一个人呢。心中默默念着:粗中有细、亦刚亦柔的李书记啊,这土地的人们谢谢你呢!
而这个细腻的动作,却使车队拉开了距离,我开始担心:虽看得到前车,但我们与前车还有段距离;从后窗寻找第三辆车,还在好几个转弯之后,第五辆车呢?根本看不见了!我嘟嘟囔囔地说车队拉长了,前面怎么办呢?说也奇怪,前车开上了一个山坡,忽然侧停在岔路转角,居高临下,不动如山。
是李书记听到我自言自语吗?他停下,等待着。驾驶座的车窗并未摇下,而那扇玻璃后面,定是一双清澈锐利的鹰眼,俯瞰车队每一辆车的位置。直到确定最后一辆车跟上,他方才奔驰而去。那瞬间,我忽然觉得,前车有如狼群的领袖,在月夜高处让狼群看到他的身影,指引方向带领家族前去。
在数不清的起起伏伏、九转十八弯之后,终于驶入红土山坳里的村落,几辆车嘎然停驻在半月池塘边。
贝贡民居
没有鹰,没有狼,高大黝黑的李书记走下车来,精神抖擞,像个没事人儿似的,高声招呼着:大家都好吗?贝贡到了!这里有三百多户人家,带大家看看几栋古老的民居…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呼!
看着他昂首阔步,眼神晶亮,元气饱满,真是领导气魄十足的好男儿啊!
贝贡,彝语"贝"为山,"贡"为坳,意即"山坳"。建水县书记李伟,彝族人。
即使山遥水远,我明白,他不辞辛苦,也要让薛老师一行看见这深藏山坳的民居村落。
纵然千难万难,我相信,他一心一意,定将修复贝贡古老民居,做为僻静的禅修中心。
建水李书记与薛老师在贝贡民居
(作者罗燕侬,台北天清地宁读书会发起人,记于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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